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母 愛 

    在一望無際的沙漠裏,地平線將天地一分為二地劃分成藍天和黃沙,仿佛天與地都看不到盡頭。漫漫黃沙像一片沉睡的海洋,在烈日的烘烤下,蒸騰著無形的熱浪。一叢叢乾枯而低矮的灌木和刺草,點綴在大漠裏,成為難得一見的生機。偶爾一隻飛鳥掠過,令無邊的大漠更顯荒蕪。

    一支運貨的駱駝隊伍伴著清越的駝鈴聲,緩慢地從遠處走來,艱難地跋涉在沙漠中。這時隊伍中有一匹母駱駝,似乎有些不安,看她大大的肚子,顯然已經懷有身孕多時了。她跟隨著隊伍在沙地中緩緩地行走著,腳步漸漸越來越慢,情緒也越發不安。有經驗的主人馬上意識到,母駱駝很快就要分娩了。他趕緊命令隊伍停止前進,大家留出一片空間,靜靜地等待著。大概過了二十多分鐘,一匹小駱駝慢慢地將頭探出媽媽的身體,經過母子的一番努力和掙扎,它終於降生到了世間。

    產後的駱駝媽媽體力顯然已經有些透支,但是她顧不得自己產後的虛弱,不停地用她的大嘴巴拱著吻著自己剛出生的小寶貝,示意它趕快站起來,因為她知道,孩子如果不能趕快站起來的話,無情的沙漠很快就會將這幼小的新生命吞噬。然而,小駱駝似乎很虛弱,儘管它在媽媽的鼓勵下,一直嘗試著想站起來,但是卻無法成功,最後只能無力地斜臥在媽媽身邊。

    此時,駱駝媽媽蜷著四肢蹲跪在黃沙裏,慈愛地舔舐著自己的孩子,仍舊不放棄用她那厚厚的嘴唇去推她的寶寶站起來。因為她深知在這無邊的沙漠裏,唯有頑強的意志才能對抗生存的殘酷現實。終於,在媽媽不懈地努力下,駱駝寶寶踉踉蹌蹌地站了起來,雖然雙腿還在無力地搖擺著,但是它終於邁出了生命中重要的一步。這時媽媽才仿佛完成了一個重大的任務一般,臥在黃沙中,開始靜靜地清理自己的傷口。

    大漠中的陽光仿佛有用不完的能量,周遭炙熱而安靜。主人找來了一些乾草給駱駝媽媽補身子。小駱駝趴在媽媽身邊努力地吮吸著乳汁,它依然很虛弱。但是駱駝隊伍不能在沙漠中停留太久,大家有任務在身必須趕路了。聽到主人發出的指令後,駱駝媽媽從容而平靜地站起身來,然後用蹄子輕輕地撥弄自己的寶寶,示意它跟上隊伍,並用頭將它拱到自己身邊有陰影的一側,不讓陽光曬著小駱駝。隨後她仰起頭看著遠方的藍天,清瑩的大眼眸一動也不動,仿佛在向虛空祈禱著什麼。

    隊伍又開始了漫長的跋涉,小駱駝完全繼承了媽媽的秉性,雖然它很瘦弱,但是一直默默地忍受著酷暑,堅強地走在媽媽陰涼的身影裏。歇下來的時候,媽媽會趕緊提醒它過來吃奶,儘管在這極端的環境裏,駱駝媽媽能為孩子做到的,她一點也沒疏忽。

    然而,沙漠的天氣,瞬息萬變,駱駝母子的考驗遠沒有結束。剛才還晴朗無雲的天空裏,突然濃雲密佈,刮起了漫天的沙塵,天地一片灰濛濛,風卷沙揚,頓時舉步難行。隊伍不得不再次停止了前進。駱駝們紛紛臥下來,身上的駝峰像一座座偉岸的山一樣,為主人們遮擋著風沙。此時,駱駝媽媽用嘴拱出了一個大坑,小駱駝和主人躲在裏面,駱駝媽媽則迎風靜靜地臥在邊上,不卑不亢地抬著頭,凝視遠方,仿佛在思考,又仿佛在保護著她的所愛。

    終於風沙寧息了,天地恢復了平靜,駱駝商隊又要出發了。但是,令駱駝媽媽擔心的事情,還是發生了,小駱駝生病了。它耷拉著腦袋,精神萎靡,腳步越來越無力,好幾次都體力不支地跪倒在沙地上。每當這時,駱駝媽媽就一次又一次地舔著自己的孩子,本能的母愛無言地為可憐的孩子灌注著生命的能量。

    然而,虛弱的身子加上連日的疲累,小駱駝已經用盡了跋涉的氣力,它終於倒下了。身子斜斜地陷在黃沙裏,呼吸漸漸微弱,它那和媽媽一樣有著濃密睫毛,清瑩而寧靜的眼睛,依戀哀傷地看著媽媽,最後終於輕輕地閉上,再也沒有睜開。

    駱駝媽媽停下腳步,固執地用嘴拱著不再動彈的寶貝,一遍又一遍地舔舐著,她希望像從前那樣看到小駱駝重新站起來。直到她徒勞的行為變成無助的悲鳴,她已經知道眼前的小駱駝再也不會站起來了。

    一陣陣哀鳴在寂靜的大漠中劃過,大家都靜靜地等待著駱駝媽媽,誰也沒有能力轉變眼前殘酷的現實。傷心的駱駝媽媽,臥在沙地裏,除了陪著自己的孩子,她似乎什麼也不想。但是商隊畢竟要繼續趕路,主人一次又一次地揮鞭給她指令,她毅然臥在小駱駝身邊,平靜地注視著遠方。主人終於明白了一位母親的心意,拍拍她的脖子,溫和地對她說:「別難過了,來,我們把孩子馱上,一起上路吧。」

    於是主人找來一個大布袋,當著駱駝媽媽的面將小駱駝裝進去,然後馱到母駱駝背上。駱駝媽媽這才站起來,跟上了出發的隊伍。

    太陽依舊像大火球一樣照耀著大漠,灼熱異常。駱駝媽媽馱著死去的小駱駝,奮力地行走在隊伍裏,她的步履似乎比以往更平靜更平穩,因為她知道,背上馱著的是自己的孩子,她要帶它回到自己常住的地方。

    然而,對於絕大多數已經結束的生命軀殼而言,剩下的只有迅速破敗和不堪。炎熱的沙漠裏,小駱駝的屍體很快就腐爛了,發出一陣陣刺鼻的氣味,令趕駝人和駱駝們都很不舒服。更為讓大家擔心的是,腐爛的屍體可能會給隊伍帶來可怕的疾病。但是,駱駝媽媽對大家的反應置若罔聞,她一心只想著要把自己的孩子帶出沙漠,歇下來時,她必定臥在小駱駝身邊,守著她的孩子,守著她的愛。

    出於無奈,主人不得不想辦法為大家解決這個問題。於是,他找來一個和裝小駱駝一模一樣的布袋,裝上和小駱駝差不多重量的沙子,然後弄了些小駱駝的味道,以便能騙過駱駝媽媽。半夜裏,趁著駱駝媽媽熟睡時,主人迅速躡手躡腳地將準備好的替身和小駱駝掉了包。並走到沙漠深處,將小駱駝妥善地掩埋了。

    醒來的駱駝媽媽,並沒有發現有什麼異樣。主人長長地歎了一口氣,覺得有些愧對駱駝媽媽。於是,趕忙找來乾草和水,很好地喂飽了駱駝媽媽,並鄭重地將掉了包的大布袋放在駱駝媽媽背上。駱駝媽媽果斷地站起來,平靜地跟上了繼續趕路的隊伍。駝鈴聲重新響起,一陣一陣地回蕩在沙漠中,沒有了以往的歡快,大家都被駱駝媽媽的悲哀感染著,仿佛連駝鈴也充滿了憂傷。

    經過長途的跋涉,隊伍終於到了目的地,主人將駱駝背上的貨物卸下來後,隨即走向執著而剛毅的駱駝媽媽,他明白她的意思,明白一個母親內心此刻所承受的生命之重。他把母駝牽到臨近它們住處的道路邊上,小心地將母駝背上馱著的「小駱駝」卸下來,找到一處乾淨的地方,挖了一個坑,並把「小駱駝」鄭重地埋了進去。駱駝媽媽靜靜地站在一旁,直到它的「孩子」變成一堆黃土,她才屈膝臥在幼子的墳旁,低聲哀鳴著。或許是在和它的孩子告別,又或許是在跟孩子說她還沒來得及交待的叮囑,隨後她安靜下來,保持一貫平靜而冷峻的坐姿,目視遠方,直到第二天天明。

    以後,每當駱駝媽媽路過這裏,她總會走到孩子的墳前,舔一舔墳上的青草,哀傷地站一會兒,才慢慢離開。在她的世界裏,這裏永遠躺著她從沙漠裏馱出來的孩子。

    久遠以來,始終有一種崇高的情感,在生命的延續中,靜靜地付出,默默給予,這就是無私的母愛。她綿延不息、永世不變地育養著一代又一代,無論是哪種物命,無論是哪個種族,偉大的母愛,從來無怨無悔。

    敬以此故事獻給偉大的母愛,願天下所有的母親都吉祥平安。

    ——根據徐峰短篇故事《背上馱的是母愛》改編

大方廣文化公益網編輯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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