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篮中鱼蛤

苏轼,字子瞻,号东坡居士,北宋大文豪和书画家,唐宋八大家之一,中国文学艺术史上罕见的全才。众所周知,苏东坡讲究饮馔,在美食界声誉卓著,他写过不少有关饮食烹调方面的文章,在自己的诗作中以老馋嘴自居。但自从遭遇了「乌台诗案」,苏轼对生命有了更深刻的体悟。整整一百天的牢狱之灾,让他感受到「魂飞汤火命如鸡」(《予以事系御史台狱》)般的死里逃生之痛。

苏东坡被贬到黄州之后,宦海的沉浮,贴近自然的质朴生活,使其心性开始转变,在饮食上也渐由不杀猪、羊等大型动物,进而连鸡、鸭、蟹、蛤等都在禁杀之列,有人送他螃蟹蛤蜊等水产,他都投放江中,虽然明知有些鱼蛤已没有复活的可能,但总比放在锅里被煎烹的好。他不忍因自己的口腹之欲,令生灵受到无量惊怖的痛苦,自责于自己饮食「不能忘味」,虽不能全素,但「勉励」自己只吃「自死物」。

有一次他到朋友陈慥(字季常)家做客,陈家杀鸡捉鸭来招待他。等到再次去看望陈季常时,苏轼想起上次的情形,所以一见面就事先声明,千万不要盛罗酒食,并做了这首《我哀篮中蛤》。不但陈慥读后接受了劝告,甚至连陈慥的邻里读了此诗都受到感化。

我哀篮中蛤

宋 苏东坡

我哀篮中蛤,闭口护残汁;

又哀网中鱼,开口吐微湿。

刳肠彼交病,过分我何得;

相逢未寒温,相劝此最急,

不见卢怀慎,蒸壶似蒸鸭;

坐客皆忍笑,髡然发其幂。

不见王武子,每食刀几赤;

璃璃载蒸豚,中有人乳白。

卢公信寒陋,衰发得满帻;

武子虽豪华,未死神已泣。

先生万金璧,护此一蚁缺;

一年如一梦,百岁真过客。

君无废此篇,严诗编杜集。

【译文】

我哀怜菜篮中的蛤蜊,它们紧闭着嘴以护住体内残存的汁液。我也同情那网中的鱼儿,它们张口吐出水泡以获取些微的湿润。眼看着它们被开肠剖肚绞痛不已,做此过分之事,于我又有什么益处呢?与您(朋友季常)相见未及嘘寒问暖,而先急着劝您要愛护小动物,我认为这是最紧急的事情。您可曾听过宰相卢怀慎的故事,他宴客时,蒸茶壶说是在蒸鸭,当他把壶上的巾布掀开时,席上客人都忍住不去笑他。您是否听过王武子这个人,他日常饮食,每餐必使砧板到处鲜血淋淋,又常用琉璃器皿蒸乳猪来吃,小猪身上还留着人奶的乳汁。卢公固然贫寒简陋,却活到满头白发的年龄;武子虽然奢侈豪华,但他没死时神明已为他的奢侈行径感到悲愤,因而流下痛心的眼泪。先生您的德行如万金璧般珍贵,何不去掉如此小小的缺失呢。一年的时光犹如一场梦,这辈子就算能活到百岁也不过只是匆匆过客。请您不要忽视我这番话,把它编入诗集中吧。

【注释】

1.卢怀慎(?—716),滑州灵昌(今河南滑县西南)人,武则天时任监察御史,后历任侍御史、御史大夫,玄宗开元元年(713)为宰相。卢怀慎自知才能不如另一宰相姚崇,因此凡事避让,在任期间的政绩只在于荐贤举能,任宰相三年后病故。卢怀慎为官廉洁,得到的俸禄赐物,毫不吝惜地给予朋友亲戚,随给随无,很快散尽。家无储蓄,门无遮帘,饮食无肉,他虽身处高位,妻儿仍不免饥寒,生活得很贫穷。他是唐代比较清廉的一位宰相。卢怀慎的儿子卢奂在广州作太守时,不为当地的奇珍异宝所动,能保持清廉节操,也受到当时人的称赞。玄宗嘉其美政,为其写有赞词:「专城之重,分陕之雄,亦既利物,内存匪躬,斯为国宝,不坠家风。」

2.「不见卢怀慎,蒸壶似蒸鸭。坐客皆忍笑,髡然发其幂。」其中「蒸壶似蒸鸭」是个典故。按《太平广记》载《卢氏杂说》:「郑馀庆与人会食,日高,众客嚣然。呼左右曰:『烂蒸去毛,莫拗折项。』诸人相顾,以为必蒸鹅鸭。良久就餐,每人前粟米饭一盂,烂蒸葫芦一枚。余庆餐美,诸人强进而罢。」不过此人是郑余庆,恐是苏轼错记成卢怀慎了。

3. 王武子:东晋人,常与巨富石崇夸富。《世说新语》:「武帝尝降王武子家,武子供馔,并用琉璃器。婢子百余人,皆绫罗绔襬(衣罗),以手擎饮食。蒸豚肥美,异于常味。帝怪而问之。答曰:『以人乳饮豚。』帝甚不平,食未毕,便去。王(王丞相)、石(石崇)所未知作。」

有一次晋武帝(司马炎)到王武子(王济)家,王武子准备饭食,用的都是琉璃器皿。侍候的婢女有一百多人,穿的都是绫罗绸缎,手里擎着食品。王家蒸的乳猪味道鲜美,和通常的味道不同。武帝感到奇怪,就询问王武子。王武子回答说:「这是用人奶喂的小猪。」武帝听后很气愤,饭没吃完就走了。王恺、石崇两家都不知道这种做法。

 

 

图:《护生画集》第五集

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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