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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曠野的聲音》簡介()

 

<片段七>

……部落中一個年紀比較輕的男子,現身在晨禱場中央。他們向我解釋,這個人自愿在當天執行一項特別任務。他一早離開營地,在我們之前上路。我們在路上走了幾個鐘頭,部族長老就停下腳步,跪在地上。大家都圍攏過來。長老一直保持下跪的姿勢,雙臂伸向前方,緩緩擺動。

我問烏達發生什麼事,他向我打個手勢,示意我保持安靜。大夥都沒說話,但每一張臉孔都顯得很凝重。過了一陣子,烏達才轉身向我解釋,那個一早出去探路的年輕人,正在傳回一項訊息。他要求長老,準許他切掉他所殺的一只袋鼠的尾巴。

神秘的心靈感應

我終於明了,為什麼每天在路途上大夥都保持靜默。大部分時候,這些人利用心靈感應,互相傳達訊息。我親眼見到了。我們都沒聽到一點點聲音,但是,訊息正在相隔二十哩的人們之間傳遞。

「他為什麼要切掉袋鼠的尾巴?」我問道。

「因為尾巴是袋鼠身上最重的部位,而那個人身體不舒服,沒有力氣把整只袋鼠扛回來。袋鼠長得比他還高呢!他告訴我們,他在路上喝了不干凈的水,現在渾身發燒,臉上冒出一顆顆豆大的汁珠。」

一通無聲的回電,向那個人拍發了過去。烏達告訴我,我們今天就在這兒過夜。大夥開始動手在地上挖個坑,準備迎接那個人帶回來的大塊肉。在「藥師」和「女醫師」指示下,其他人則開始調制草藥。 

這一切真是太玄妙了。若非親眼目睹,是很難讓人相信的,尤其是以心靈感應的方式來傳遞訊息。我把我的感受告訴烏達。

他笑了笑,說:「現在你總算能體會原住民的感受吧!他們第一次進城,看見你們把一枚銅板塞進電話機,撥個號碼,然後和親戚通話,他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」

「對!」我回答。「兩種方式都很好,但在這兒,我們既沒有銅板也沒有電話亭,看來只有用你們那一套方法嘍!」

我知道,要我家鄉的人相信「心靈感應」,將是一件很困難的事。他們很輕易就相信,全世界的人類都在互相殘殺,但卻不愿相信,這個地球上還有一些人毫無種族偏見,也不相信這些人相互扶持、和諧地生活在一起,更不相信他們尊崇自己獨特的才能,如同尊崇別人的才能。根據烏達的說法,「真人部落」所以能夠運用心靈感應,主要是因為他們從不撒謊,從不捏造事實或歪曲事實,更從不睜著眼睛說瞎話。既不撒謊,當然也就沒有什麼需要隱瞞的了。他們這群人不怕敞開自己的心靈,接納和互相提供各種訊息。烏達舉個例子向我解釋。一個兩歲大的小孩看見另一個小孩在玩一種玩具——也許那只是用繩子拖著的石頭——他想去搶那個小孩的玩具時,立刻就會感覺到所有大人都把眼睛瞄向他。這一來,他就知道,他那強取巧奪的企圖已被識破,而這種行為是不對的。在這過程中,另一個孩子也學會和別人分享他的東西,學習如何擺脫自私的心理。那個孩子已經享受到玩具帶給他的樂趣,并且把這份樂趣留存在記憶中,因此,快樂的感覺才是他真正想擁有的,而不是玩具本身。

心靈感應——這才是人類與生俱來的溝通方式。人們進行心心相傳的溝通時,不同的語言和書寫字母所形成的障礙就會被掃除。但我知道,這種溝通方式在我那個世界是行不通的,因為我們那兒的人習慣偷竊公家的東西、逃漏稅、搞婚外情。我們美國人才不會乾「開誠布公」這種傻事。需要隱藏的欺騙、傷害和怨恨,實在太多了。

拿我自己來說,我能寬恕每一個我認為傷害過我的人嗎?我能為我所造過的所有的孽,原諒我自己嗎?有朝一日,但愿我能像澳洲原住民,將整個心靈攤開在桌面上,讓我的行為動機暴露在眾人眼前,歡迎大家檢視。

澳洲原住民不認為,嗓子的主要功能是說話。他們是用心靈意識說話的。如果你用嗓子說話,你就很容易沈溺在瑣碎、無聊、不具精神內涵的閑談中。嗓子是用來唱歌、慶祝、療傷止痛。

他們告訴我,每個人天生都是多才多藝的,每個人都能唱歌。如果我認為自己不會唱歌,因而不去珍惜這份才華,那也不會削減我內心深處那股引吭高歌的欲望。

在往後的旅程中,他們幫助我培養心靈溝通的能力。我發現,只要心靈或頭腦中仍存在著需要隱藏的東西,心靈溝通就無法達成。我必須達到寧靜致遠的境界。

我必須學會原諒自己,在過往的經歷中吸取教訓,而非一味譴責自己犯過的錯誤。他們向我證明,接受自己、忠於自己、愛惜自己是多麼的重要,辯別這點,我才能以同樣的態度對待別人。……

 

<片段八>

……有趣的是,聽到他們的評論和看法,我從沒感到自己遭受批評和裁判。他們從不武斷地說,我們白人的那一套是錯的,而他們這個原住民部落的做法是對的。他們對我們的態度,就好比一個充滿愛心的大人,在觀察一個試圖把左腳的鞋子穿到右腳上的小孩。把鞋子穿反了,不是照樣可以走很長的路嗎?說不定弄得滿腳膿包和水泡,還可以學點乖呢!但對一個比較年老、比較有智慧的人來說,那似乎是不必要的折磨。

我們也談到生日蛋糕和覆在糕面上的甜美糖霜。我發現,他們對糖衣這種東西的看法,格外發人深省。它似乎反映出,在白人一百年壽命中,許多時間被浪費在人工的、淺薄的、暫時的、裝飾門面的、甜美可喜的事物上。在一生中,我們只花很少很少的時間,探索我們的心靈和永恒的存在。…… 

 

<片段九>

…… 這一天,「大寶石獵人」正行走在堤防邊沿上,突然,土地坍陷,他整個人墜下懸崖,掉落在二十英尺深的石谷里。當時我們行走的地方,地面全是一大片一大片天然光滑的花崗石、一層層石板和一灘灘碎石。

走了這麼些天的路,我的腳底開始生出大片老繭,就像夥伴們那獸蹄似的雙腳,然而,行走在凹凸不平的石地上,連腳底這一層已經硬化的皮膚,也不足以讓我感到舒適。我邊走,邊想著我的腳。我回想起老家那一整櫥的鞋,里頭有遠足鞋,也有跑步鞋。就在這當口,我聽見「大寶石獵人」墜入深谷的慘叫聲。大夥全都沖到崖邊,向下望。他全身蜷縮成一團:映入我們眼簾的是一灘深紅的血。有幾個人跑下峽谷,利用接力方式,迅速將他帶回崖頂上。即使他會飛,也不可能那麼快回到上面來。好幾雙手橕在他身體下面,看起來就像裝配線上的一輛坦克車。

他被平放在崖頂光滑的石板上,整個傷口顯露出來。那是非常嚴重的穿破骨折,位置在膝蓋和腳踝之間。骨頭穿透他那奶油巧克力色的皮膚,伸出外面約兩英寸,活像一支巨大、丑惡的獸牙。有人迅速解下束發帶,把它纏繞在傷者的大腿上。「藥師」和「女醫」分別站在傷者兩旁。其他族人開始紮營,準備過夜。

我一步步擠進人堆,站到那具平躺著的身體旁邊。「我可以看嗎?」我問。「藥師」把兩只手伸到那條受傷的腿上,相隔一英寸,來來回回緩慢地移動著:最初兩手平行,然後,一只手從上往下移動,另一只手從下往上移動。「女醫」對我笑了笑,然後回頭跟烏達說些話。烏達把她的話傳達給我。

他解釋說:「這是示范給你看的。我們聽說,你的專長是醫療你的族人。」

「唔,我想是吧!」我答道。我從不認為,真正的醫療來自醫生和他們那套醫術,因為多年前我自己跟小兒麻痹癥搏斗時,就已經體會到,真正的醫療只有一種。醫生能夠清除體內留存的外來雜質、將化學藥品注入體內、高速移位的骨頭,但這并不意味身體會真正復原。事實上,我敢說,在人類歷史上從沒有一位醫生,不論在任何時代、任何國家,曾真正治好一個病人。每個人真正的醫療者是活在他自己心里。最好的醫生能認出一個人的才華,培育它,而他們自己有幸為社區服務,做自己想做而又做得最好的事。可是,現在不是詳細討論這個問題的時候。我暫且接受烏達對我的稱呼,同意這些原住民的說法,在我的社會,我的確也被當成一位女醫師。

他們告訴我,把兩只手伸到受傷的腿上,而不接觸傷口,然後來來回回移動,這樣做,能夠幫助那條腿恢復受傷前的狀態。這種方法,能夠防止傷口在治療過程中腫脹起來。「藥師」正在提醒受傷的骨頭,它受傷前是怎麼個樣子。骨頭折斷時,脫離原先已經固定了三十年的位置,引起驚駭。「藥師」現在所做的,就是消除骨頭的驚駭。他在跟骨頭「說話」。

接著這出戲中的三位主角——「藥師」在腳下,「女醫」跪在一旁,病人仰臥在地面上——開始以禱告的方式交談。「藥師」把兩只手環繞住病人的腳踝。他顯然并沒有真的接觸或拉扯那只腳。「女醫」也把手環繞住病人的膝蓋,做著同樣的動作。他們的言談像吟詠,又像唱歌,各有各的調。到了某個階段,他們同時抬高聲調,大呼一聲。他們一定使用了某種推拿法,但我沒看到他們真的用手拖引移位的骨頭。那支凸出體外的骨頭,就這樣退縮回傷口里。……   

 <片段十>

…… 第二天早上,「大寶石獵人」站起來了,和我們一塊步行上路,腳一點也沒跛。他們告訴我,昨晚舉行的儀式會紓解骨頭承受的壓力,并防止傷口腫脹。它確實發揮了效用。往後幾天,我仔細觀察他的腿,發現涂抹在上面的黑色天然藥物變乾了,開始剝落。五天後,它全部消失,只在骨頭凸出體外的地方留下淡淡的疤痕。這個家夥體重約一百四十五磅。他不靠任何支橕,自己站了起來,并不擔心那支折斷的骨頭又從傷口凸出來——這簡直就是奇跡。我知道,這整個部落的人身體都很健康,但他們對緊急事件的處理,似乎也有獨到的竅門。

這些具有醫療保健才能的原住民,從未修習過生物化學和病理學,他們擁有的是真理、意志、保持身心健康的決心。

「女醫」問我:「你了解『永恒』究竟有多長久嗎?」

「我了解。」我說。

「你確定嗎?」

「是,我了解。」我重復。

「那我們就可以告訴你別的事情了。所有的人都是『靈』,暫時來訪這個世界而已。所有的『靈』都是永恒的存在。和其他人的邂逅,都是經驗,而所有經驗都是永恒的聯系。我們『真人部落』給每一樁經驗一個完滿的結局,形成一個完整的圓,不像你們『變種人』,留下一堆煩惱。如果你離開時,對某個人心存怨懟,這樁經驗就不會有圓滿的終結,往後還會在你的生命中重復出現。你會再受苦,一次又一次,直到你覺悟為止。你應該觀察你生命中發生的事,從中學習,使自己變得更有智慧。你應該感恩,就像你所說的,祝福它,然後帶著一顆寧靜的心離開。」……

 

<片段十一> 

…… 長老坐在我正對面,把兩只腳安放在臀下,當作坐墊。他傾身向前,凝視著我。圈外有個人遞給他一只石杯,里面盛著一種液體。他綴了一口。他把杯子傳給右手邊的人時,兩只眼睛依然注視著我,仿佛看透我的靈魂。他說:

我們——上蒼寵眷的真人部族,正準備離開地球。在所剩無多的日子里,我們決定過著最高層次的精神生活,保持獨身,以表現我們在肉體上的自律。我們不再生兒育女。當我們最年輕的族人去世時,人類最純潔的種族也從地球上消失。」

「我們是永恒的存在。在宇宙許多地方,想追隨我們的靈魂,可以披上肉身的軀殼。我們是第一代人類的直系子孫。自太古以來,我們已經通過生存的考驗,恪遵祖先傳下的道德標準和律法。我們的群體意識,維系住地球的生命。現在我們獲準離開地球。世界上的人已經改變;他們摧毀了這塊土地的一部分靈魂。我們要到天上和他相會。」

「你被挑選為我們的使者,你的任務是把我們離開的消息帶去給你們那些『變種人』。我們把大地母親遺留給你們。我們期待,你們能切實檢討,看看你們的生活方式對水源、動物、空氣和人類自己造成了什麼禍害。我們期望,在毀滅地球以前,你們找到解決你們問題的方法。有些『變種人』已經覺悟;他們即將尋回失落的靈魂和真正自我。只要集中心力,你們還來得及扭轉地球的毀滅,但我們不能再幫助你們。我們的日子所剩不多了。地球上雨水分布的情況已經改變,天氣愈來愈熱;我們發現,這些年來,植物和動物的繁衍能力持續降低。我們不能再提供肉體的軀殼,讓靈魂棲息,因為在這兒的沙漠,很快就找不到水和食物了。」……

 

 <片段十二>  

……我們爬上整個旅程最高的地方,在那上面紮營。空氣非常清新。他們告訴我,大海就在不遠的地方,雖然這兒望不見。

第二天一大早,太陽還沒露臉,大夥兒已經忙碌起來。他們昇起一堆火,這在早晨是不常有的。我抬頭一望,看見一只老鷹棲息在我身旁一株樹上。

我們照例舉行晨禱。「皇家黑天鵝」牽著我的手,把我帶到火堆旁。烏達告訴我,族長準備為我祈福。大夥都圍聚上來,伸出胳臂,讓我站在圈子中間。每個人都闔上眼睛,仰起臉龐朝向天空。「皇家黑天鵝」開始向天祈禱。烏達替我翻譯:

「萬物一體、獨一無二的神啊,我們今天帶著一個變種人站在你面前。我們領著她徒步走過沙漠,發現她身上還有一點慧根。我們開導她、啟發她,但要完全改變一個變種人可真不容易啊。」

「你想必已經注意到,她那奇異的蒼白皮膚如今變得比較自然、比較褐,而她那頭銀發也日益稀疏,發根上長出了美麗的黑發絲。可是,我們還是無法改變她那雙眼睛奇怪的顏色。」

「我們傳授這個變種人許多知識,我們從她那兒也學到一些東西。她告訴我們,變種人的食物中有一種澆在肉片上的濃汁。他們認識真理,但他們喜歡把真理埋藏在權宜、物質主義、不安全感和恐懼的濃汁和調味料里。他們也有一種東西叫糖衣。這玩意顯示:變種人把他們生命中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花在膚淺的、虛假的、曇花一現的、滋味甜美的、外表好看的事物上,對充實精神生活、培養永恒的性靈,卻不屑一顧。」

「我們挑選這位變種人擔任我們的使者。如今,我們把她遣送回她的社會,讓她像一只鳥兒,離開巢窩,高飛遠揚,像澳洲荒野中的大鳥那樣囂叫,把我們族人要離開地球的消息,遍告世人。」

「我們不評判變種人的所作所為。我們為他們祈禱,寬恕他們,一如我們為自己祈禱,尋求解脫。我們期望,他們會認真檢討他們的行為和價值觀念,趁著還來得及,趕快認清一個事實:全世界的生命都是一體的。我們期望,他們會停止破壞地球,停止互相殘殺。我們期望,愈來愈多變種人覺悟,加入拯救世界的行列。」

「我們期望,變種人的社會接納我們的使者,傾聽她帶來的訊息。」

「祈禱完畢。」

……

 (完)

——摘自《曠野的聲音》(智庫股份有限公司出品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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