火車上的故事

　　從北京南下長沙，火車行駛已經有好幾小時了。不想趕上暑假高峰期，車廂里人群擁擠，許多人都擠在過道上，食品小推車經過時，不斷地傳來吆喝聲，我暗自慶幸：「要不是提前幾天買到車票，此刻也許只能練站樁功夫了。」

我靠窗而坐，跟周邊的幾個「鄰居」正侃得開心，不經意看到洗手間旁站著一位老者，身材乾瘦，胡須斑白，還有一頭亂草似的頭發，好似已經有些困頓，吃力地半靠著門壁。想起孟夫子「老吾老以及人之老，幼吾幼以及人之幼」，心中咯噔一下，便似坐針氈，遂有心讓老人過來安坐。正待叫喚，卻又見老人對面有一小女孩，一雙水汪汪的眼睛，也正自無奈地望著四周。

這時，便覺有些為難，是讓老人呢？還是讓小孩？仔細一想，現今的家庭不就是因為過多地溺愛孩子，反而忽略了對長輩的關愛，孩子從小在父母的影響下，敬老之心也許就淡化了。而尊老才能教會孩子對長輩的恭敬，培養他的胸懷，也才是愛幼，便決定請老者入座。

老人聽到我請他過來安坐，似乎很歡喜。而此時與我同坐的一名大學生，見我讓座，卻先自站起，讓老人入座了。我便喚小孩過來坐下。看到別人快樂，自己心中也充滿了喜悅，就與老人聊起天來。

老人湖南永州人，現齡七十有二，家傳一些中草藥方，常年在外賣藥謀生。老人談吐鄉音很濃，幸好永州離我家鄉尚近，交流沒有什麼障礙。老人很健談，說起了許多往事，說起人生、人情、人道。

老人說：「我沒有積攢錢，但活得很快樂！我不需要子女每月給我多少錢，我只希望他們尊敬我，還記得是他們的老子。」

我說：「飲水還須思源，做人怎可忘本！」

老人說：「我不在乎活多少歲，人哪個沒有死的，要緊的是對得起自己的良心，活得堂堂正正，人就開心。」

我說：「您還這麼硬朗清健，這就是您的法寶吧。」

老人說：「別人看我這老頭胡子拉碴的，也不理起我。要不是你叫我過來坐，也沒這場緣分，人在世上就該多多互助，和睦相處才是個理。」

我說：「老人家過的橋比我走的路還多，有什麼教教我？」

老人說：「一次在廣西一個小鎮上賣藥，碰到一輛拖拉機和一輛摩托相撞，兩個車主當下吵鬧起來，就要打架。我上前就去勸解，問騎摩托的那人撞壞了什麼，要賠多少錢？那人說兩百，我將幾天來賣的藥錢摸出來說：『你們廣西人撞了車，我這個湖南人來賠。』那個人聽了我的話，扶起摩托說：『我要了你的錢，我們廣西人顯見就不如你們湖南人了！』騎著摩托就走了。到傍晚，那個開拖拉機的人還特地請我去吃飯，說他也不愿意打架，幸虧我及時解了圍。」

我說：「好人自會有好報！」

車到安陽站停了，卻見一婦人和一青年扶著一個拄著鐵拐杖的青年女子，緩緩走進來。本已擁擠的車廂更加局促，走過我的身邊後，就再難往前行走了。我便詢問婦人是怎麼回事，她操著純正的河南鄉音說，孩子骨折了，去鄭州看病。這時老者稍稍伸伸腰身，站起來說：「坐這吧，這是個愛心座位！」

青年扶著女子小心坐下，婦人早已經連聲道謝，說：「如今還是好人多。」老者對我微微笑了笑，然後詢問了婦人一些關於女子骨折的事，轉身從包里掏出一疊黑色膏藥……火車在神州大地奔馳，撞擊著鐵軌聲聲，車廂內柔和而安詳的燈光，讓人覺得無限溫馨。

紅日東昇，飛奔的火車，滿載著浮云游子返家的心情。卻能在這一列車廂中，偶遇賣藥老人，聆聽長者的一席話，不僅開闊視野，心量也拓寬了。雖然聚會的緣分很短，給我啟示卻是很大。最後，與老者在長沙站歧路而別，但他那豐富的人生哲理，還有那斑白的胡須和亂發，早已深深印在記憶里。

大方廣文化公益網編輯部編輯
www.dfg.cn