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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時我們太年輕

今天有位年輕人來向我請教戀愛婚姻問題,我很樂意與他溝通了一番。也不禁回想起自己年輕時的幼稚,如果有長輩指點就好了。

讀大學時,在學業之餘,也考慮到將來的前途問題。俗話說:「男怕入錯行,女怕嫁錯郎。」作為女生,要尋找到一位稱心如意的終身伴侶,實在感覺是心頭大事呢。

鑒於許多前輩血淚斑斑地寫自己的初戀是不成功的,所以,當我決心找一個終身伴侶時,就覺得一定要找個可靠的。

那麼,什麼樣的人可靠呢?

當時,我的想法是,家鄉人,知根知底。出身貧寒,老實,懂得珍惜。這樣的人應該是可靠的。

所以,我在高中同學裏選了一位家裏非常貧寒的,平時大家都認為不起眼的男生,作為自己戀愛的對象。

這位男生,家裏可以說是赤貧,老父老母,兄弟三人。兄長在農村和父母一起種田,弟弟十一二歲時因白血病去世。他日常沉默寡言,學習勤奮,故高考後考上了省裏的第一類工科大學,很是令老師和同學們感到為他們家高興。貧農的孩子,有那樣悲慘的身世,居然學業成就考上重點大學,真是不容易啊。

我們確定了戀愛關係後,他經常感到很意外:「你怎麼會看中我的?」我微笑不語。

有一天天氣寒冷,他把自己單薄的外衣脫下來,披在我身上。我更加確定我選人沒有選錯,這個男生是個知冷知熱的人,懂得關懷照顧他人。

我們在戀愛期間可以說過得非常愉快,沒有太多的金錢,哪怕是買一個大蘋果分吃也是好的。

我內心憧憬著,將來,我們在一起工作,成家,有個溫馨的小家,我會把家裏佈置得非常美,做許多好吃的,公公婆婆也跟我們住在一起,然後,再生個孩子,那就更美滿了。

那時,他讀本科快畢業了,我讀專科也快畢業了。但因為就業形勢嚴峻,我的大專文憑在他所工作的城市不太好找工作,於是決定繼續升學讀本科。但是要備考,考上後還要讀兩年才能拿到本科文憑。

他有點不滿意了,不能馬上在一起,將來我讀了本科,眼界升高了,感情發生變化怎麼辦?

我對他講,人家說初戀基本上都是不成功的,而我卻要打破這個所謂的「魔咒」,我是真心希望跟他生活一輩子的。現在考本科也是為了以後能順利找到工作,可以更加有資本和他生活在一起。

相較起來,我們家境在當地算是相對富裕的,而且哥哥姐姐們各自成家後,有的比較有錢,有的社會地位比較高。

我的哥哥得知我談了一個男朋友,打聽到他所在的學校,調查了他的情況,然後還找他談了一次話。

經過這次談話之後,他一直顯得心事重重,憂心忡忡,和我在一起,再也不像以前那麼單純的愉快。

我根本不知道哥哥跟他說了些什麼,反正我對自己對感情的忠實是百分之百確定的,而且自己也一向大大咧咧,不懂人情世故,所以對他內心的想法,壓根兒不了解。

有一次他沉吟了很久,告訴我:「我覺得自己沒有能力給你幸福,我們分手吧!」

好好的突然提出分手,我真的很詫異。也很生氣,不是說愛情是人類最高尚最美好的感情麼,為什麼我沒做錯什麼事,他卻提出分手?

我跟他講,幸福是兩個人共同努力創造的,不是一個人給予的。我們只要肯吃苦耐勞,一起勤儉節約,好好過日子,不可能不幸福的。我是個大活人,能自己幹活做事,又不是寄生蟲等著你一個人給我幸福。

他不語。

後來,他提出條件,我不要考本科了,請我哥哥托人找關係,在他的工作單位找個工作,這樣我們就肯定能在一起了。

我覺得很為難,但為了實現初戀成功的目的,便低聲下氣地請求哥哥幫忙。

哥哥那時候身體很不好,剛做了大手術沒幾個月。但哥哥聽了我的請求,帶了些禮物,大老遠的跑到我男朋友工作的城市去請人幫忙。

不料,跑去的哪一天是周日,想找的人不在。當天我們只好又回去。 高速公路上,哥哥的身體頂不住了,車停了好幾次,忍不住要小便。

看到哥哥隱忍的身影,我深感自己的自私。也下決心從此以後再也不因自己的事情麻煩哥哥了。

他工作後,由單位安排出國學習一次,初次收入了一點外幣,簡直忍不住內心的驚喜和不安,告訴了我。

然後,他急迫地催促我,趕緊到他所在城市找工作,我們趕緊結婚了他就安心了。

此時,我已經對他開始「另眼相看」,他只顧他自己的想法實現,有沒有想過我這邊的難處呢?

在這期間,又發生了一件事,使我更加「提高警惕」。

記得那一次,我搭了長途汽車到他的工作單位去看他,他不僅不是很喜悅,反而指著我的衣服說:「你看你,現在還穿得這麼土,怎麼不穿點好看的?」

說實話,這種話如果在那些花花公子的口中吐出來,我一點也不奇怪。但是眼前人居然說出這種話,令我意外,令我驚愕,令我反感。

好的,既然你嫌我土,那我就每次見你專門穿這件衣服。我要考量一下我的「心上人」是不是真正值得我託付一生。

後來,他一次緊逼一次的催促我趕快找工作,然後結論到最後就是如果不達成這條件,那就只有分手。

對於這份感情,投入得很真摯,我自然是不願意說分手就分手。何況只是他單方面說分手,中間還間或夾雜著什麼愛呀情呀眼淚之類的東西,所以身處局內人的,年輕的我實在是弄不清他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麼藥。

但是他提出分手我真的很生氣,什麼時候,乾坤顛倒了?我在他出遠差的時候,忍不住千里迢迢跑過去與他吵架。

吵架回來,又千里迢迢乘長途車回家。當下車到學校門口,我站在一個崗亭那裏,突然差點暈倒了。

這時候我的心為自己身體的摧殘而心痛,我憐惜自己,決定不再受他左右。

等我考上本科,拿到錄取通知書後,我心生一計,給他寫了一封悲悲切切的信,告訴他:「我完蛋了,本科沒考上,專科也難以一時找到工作,可怎麼辦呀?」

他馬上寄了一封特快專遞,其主要意思非常清楚:「沒什麼好說的,我們分手!」

我的心冷到冰點,隨後浮出一絲冷笑:「好,好,好。寶玉,你好……」

我專程驅車到他單位,將本科錄取通知書展開給他看。他愕然後悔的感覺被我看得清清楚楚。

多年之後,有位智慧的長者告訴我,找終身伴侶一定要找志同道合,同心同德,門當戶對的,大家各方面條件都差不多,交流才不會有太多的障礙,將來婚後的生活也會減少很多矛盾。

現在回想起來,我和他出身不同。我雖然也出生在農村,但祖祖輩輩都是書香門第,大家族所應對的人事物也多也廣,思想上與獨門獨戶的小家庭是不一樣的。骨子裏的深根決定了一個人面對人事物的態度。我和他不是同一類人。

後來,我將他送我的所有禮物和信劄,全部寄回給他。然後要回了我的每一封信,在小樹林裏燒了個痛快。

他甚感不快,覺得即使分手了,也應該在心裏保留他的溫情呀,這樣退回去他多尷尬,多難受。

他不知道,他自己感覺的溫情,早已被他的冷酷和殘忍推進了萬丈深淵。

分手後我讀完本科,然後到海南島工作。一直以來,並沒有去打聽他的消息。

後來,好幾年之後,他高中同班同學,兼大學同校同學,好兄弟,也是我們「愛情」的見證人,千方百計地打聽到我的電話,告訴我,我那初戀情人,眼睛瞎了。

天啊,這可是比電影還驚悚的事情。我急忙問怎麼回事?

那位同學告訴我,某人與我分手之後,急急忙忙地與本單位一位女工結婚生子,自己也升職升得很快,不到幾年就快提升到副廠長的職位了。不料,因升職太快遭人暗裏嫉妒,在一次視察基礎工作時,被人故意放出幾千度高溫的熔液,燒壞了面部,燒瞎了兩隻眼睛。

我知道這消息時,距離事發已經兩年多了。

後來,我趁他到廣州治療期間,抽空去看了他一次。面對現實,我們都沒有很多話。

那年過年回家,我到他老家看望了他老父老母。他們已經不認識我了,當我介紹我是誰之後,他母親明白了眼前人是誰,突然抱著我大哭:「好閨女呀,我們對不起你呀,我們全家人都對不起你呀……」

那時我經濟也比較拮据,只能在臨走時給他哥哥的孩子塞了一點零用錢。

我去的那次看到,他在大學時就曾經心心念念想給家裏翻修一下的老屋,還是那麼破舊。 他曾經告訴我,家裏的老屋,只需要四五百元,就可以很好地翻修一下。

我們都是學生,沒法湊出那麼多錢。但是我一直想著等我工作了,我能賺錢了,我一定先給他父母家翻修一下,不讓老人家住漏風漏雨的破舊老屋了。

雖然我們分手了,我還是想著,他工作了,工資也很可觀,應該已經將他父母的屋子翻修了吧。

沒想到,我看到的事實是,他工作後,結婚、生子、升職,也沒有實現給他父母翻修房子的心願。

這令我不再同情他的遭遇。一個不孝之子,受報應是應該的。

後來聽說他一直想上告,但沒有任何人能幫他;他一直想單位一次性給他一些錢之後,再悄悄地自殺,但單位一直都是每月給他基本生活費。他求生不得,求死不能,只能苟活下去。

再後來,過了幾年,聽說他接受了現實,能摸索著給家人做飯了。

再後來,我就再也沒有聽說過他的消息了。

祝福他的父母,兄長一家,祝福他的全家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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